毒物史与毒理科学史的当代巨著

——评史志诚教授主编的《世界毒物全史》（百卷本）

付立杰

（美国毒理科学院院士） 

客观世界运动发展的过程，可分为自然史和人类社会史两方面。对于“历史”的含义有不同的诠释，广义的可以指过去发生的一切事件，不一定同人类社会发生联系。而狭义的历史则必须以文字记录为基础，即文字出现之后的历史才算历史。与人类社会相关的历史，又可以称为人类史或社会史，而脱离人类社会的过去的事件称为自然史。而对研究历史的价值和意义，学界认识一致，认为研究历史不仅仅只是对过去事件的总结和映射，不断发现真实的过去，还在于用材料说话，成为现实中可以讨论和借鉴的问题。即“史者何？记述人类社会赓续活动之体相，校其总成绩，求得其因果关系，以为现代一般人活动之资鉴也（梁启超语）。”“历史一词在使用中有两种完全不同的含义：第一，指构成人类往事的事件和行动；第二，指对此种往事的记述及其研究模式。前者是实际发生的事情，后者是对发生的事件进的研究和描述。《大英百科全书》”。也正如英国哲学家、历史学家大卫·休谟 （1711-1776）在《论历史研究》中所说的那样，“历史不仅是知识中很有价值的一部分，而且还打开了通向其他许多部分的门径，并为许多科学领域提供了材料。” 历史这种启迪未来的功能是其天然具有的特质，也是我们研究历史的动力和意义。

历史上，“毒物”特指自然界存在的天然物质，如乌头、蛇毒、砷和铅等。而“毒理学”作为一门研究外源性物质对生物体（人类及生态环境）有害影响的综合性学科，其研究对象外源性物质泛指自然界存在的和人工合成的各种具有生物活性的物质，这一学科属性决定了毒理学具有漫长而丰富的历史。远在没有文字记载的原始社会，人们以狩猎、采集和捕捞等主要生产方式谋生时，就已因误食中毒而对自然界存在的天然毒物有所了解，并开始利用毒物在同自然作斗争的同时，也被用来狩猎、战争冲突和宫廷谋杀。而近代自然科学的迅猛发展和大量有机合成化学物的不断问世与应用，其毒性及安全问题日益被关注，社会对毒理学发展的迫切需求也随之增加和得以不断强化。从远古时代人类对天然毒物的认识和应用，到近代以来对各类外源合成化学物的深入研究，构成了人类对毒物和毒理学认识和发展的漫长历史和浩瀚文化。研究毒物史和毒理学的发展史，实际上即是自然史也是人类社会史的研究。发掘和研究这部历史长卷，将为人类与自然更加和谐地可持续发展，提供重要的启示。而在世界范围内，尽管出版过几本毒理学的史学著作，如前苏联戈里科夫著《毒药：昨天和今天》（1968）、德国马丁兹和洛斯著《毒物》（1985）、吉尔伯特著《毒理学谩话》（2004）等，但迄今为止，尚未见一部全面系统地记述毒物和毒理学历史、研究和发掘历史事件对当今启示的学术著作。

史志诚教授是中国毒理学会的荣誉理事长，学会毒理学史专业委员会的创建主任委员。中国毒理学会毒理学史专业委员会自1995年创建以来，把握当代毒理科学发展史研究的新视点，紧密联系国际国内突发性、群体性中毒事件与毒性灾害的应急处置，先后召开过“加入WTO与防止有毒有害生物入侵研讨会”、四次全国性毒理学史研讨会和四届中国古代毒物学史研讨会，“林则徐在陕西与禁毒研讨会”和“陕甘宁边区禁毒史研讨会”等学术交流活动，提出了一些新的学术思想和新见解。史志诚教授以其深厚的功底和广博的学识，从2002年到2014年，先后主持编印《毒理学史研究文集》第1-14集。并组织编写出版了《陕甘宁边区禁毒史料》（陕西人民出版社，2008）、《林则徐在陕西》（陕西旅游出版社，2008）和《毒物简史》（史志诚著，科学出版社，2012）。尤其需要指出的是，由科学出版社出版《毒物简史》，系统地总结了3 000年以来人类同毒物斗争的历史，毒理学的学科发展史，揭示了毒物与人类健康及生态环境，乃至人类社会发展的关系，是他历经近20多年的积累和研究而完成，是目前国内外唯一的一部现代毒物史研究专著，填补了我国在这个科技史研究领域的空白。

在这么多年潜心专注研究的基础上，为了促进毒物史与毒理科学史的研究与发展，史志诚教授又邀请了60多位专家，组织成立了《世界毒物全史》编纂委员会，充分地利用西北大学生态毒理研究所收藏的两千多册毒理学书刊和万余份毒理学历史文献，以及专家们积存的相关资料，历时数年，撰写了这部《世界毒物全史》（百卷本）。全书分成10册，每册10卷，共计500余万字，并且有2000多幅珍贵图片。每册一个主题，论述毒物历史中的一个方面，各册之间和各卷之间相互关联，构成了一个具有丰富内涵的展示天然与人工合成毒物、人类对毒物认识不断演变，以及毒理学学科发展的历史长卷。例如，该书1-2册侧重于毒物、毒物史，揭示世界上现存的天然毒物和主要人工合成化学物；3-4册则描述历史上由于天然毒物和人工合成化学物引发的毒性灾害和案例；第5-7册则就毒理科学史，包括近代和现代毒理科学的不断拓展的发展历程，以及21世纪毒理学新兴学科的创立及其贡献有着详尽的介绍；第8册则介绍了国际和我国对各类化学物的管理体系，进而探讨人类预防控制毒物危害和风险，以及政府管理机构应对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的能力建设；第10册毒物史名人传记，介绍自古以来参与人类与毒物作斗争的哲学家、政治家、历史学家、社会科学家、物理化学家、生物科学家、医药学家、毒理学家、发明家，以及从事相关职业的杰出人物的生平，彰显他们曾经为人类健康和环境生态安全的历史性贡献。全书构思和框架设计合理，资料丰富翔实，内容系统全面，亮点和创新之处颇多，工程浩瀚，可谓当代巨著。

《世界毒物全史》（百卷本）出版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其系统全面和详尽地介绍了世界毒物史和毒理科学史，以及它们在所处历史时期的作用、价值以及人们当时认识，传播人类认识毒物的历史和毒理科学发展的历史，而且在于对其中一些重大历史事件的分析讨论、理性科学地思考如何借鉴其中的经验与教训，以及它们对当今乃至和今后人类社会发展的启示，防止“重复昨天的故事”。我本人有幸先睹为快，十分期待该套全书的出版问世，相信它不仅会成为专业人员的大型工具书和参考书，也能让广大非专业读者观毒物世界，品千年史迹，知毒物功过，了解毒理学及其发展，为共创一个人类更健康、环境更安全、人类与环境生态更加和谐的新世界作出更大的贡献。